颜逸海

乡关何处。

【瞳耀only24h / 00:00】一字不差

灵魂伴侣梗,有私设。

ooc属于我,美好属于他们。



完美一字不差。

                        ——《燕窝》

求你将我放在心上如印记,带在你臂上如戳记;因为爱如死之坚强,嫉妒如阴间之残忍;所闪的光是火的闪光,是耶和华的烈焰。

                                                                               ——《圣经·雅歌》



白羽瞳有个灵魂伴侣。

这当然不是什么新鲜事,这事从他十五岁的时候右手上臂内侧浮现一行模糊的字开始,该知道的人就都知道了。

少年心性,藏不住事。


这事不新鲜,新鲜的是,白羽瞳的灵魂伴侣居然不是展耀。

那可是展耀啊!

去问十个真正了解他们关系的人,九个会这么说,除开的最后一个是白羽瞳本人。

那可是展耀啊。


令人失望的是,展博士身上到目前为止没有任何地方曾浮现过字迹,就像他的那位灵魂伴侣在找寻他的路上迷了路,所以还未曾来到一般。

又或者说,也许展耀并没有灵魂伴侣。

当然是有这种情况的,并不是每个人都会幸运的被上苍垂怜。

有的人,终其一生,身上都没有浮现标记;也有的人,就算身上浮现标记了,也不一定就能遇到那个人。

你要在沧海里面寻找一粟,谈何容易。


从白羽瞳十五岁起,到而今他二十好几,他手臂上那行字连同他那位不知道在何方的灵魂伴侣一直都是犹抱琵琶半遮面的状态。

字么,看不清楚;人么,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遇上。

过了最初那股新鲜劲,白羽瞳也就把这事忘到了脑后。

他并不是很在乎能不能遇见那个人,甚至于他更希望那个人最好永远不要出现。

他身边已经有一位与他足够默契的人。


他相信,没有人会比展耀与他更合拍。

只此一人,胜过万千。


展耀当然知道这事,你要说是否在意,那当然是在意的。

可他惯来要面子,加之又喜欢把心思藏起来;也许是搞心理学的人的通病,能看透人心的人,都不喜欢自己的心思被他人看透。所以在这件事情上,所有人都无法获知展耀的真实态度,包括白羽瞳。

只要展耀想,他就能把心思都藏起来,包括瞒过最了解他的白羽瞳。

十五岁的时候身上哪都没有字,就连一个标点符号都没有,展耀心里未尝没有遗憾。倒不是对谁有些什么朦朦胧胧的感觉,而是那只白耗子晃着右臂炫耀到他面前来的样子怎么看怎么让人不爽。

少年心性,争强好胜。

他和那只死耗子从小学一路互相争比成绩直到对方去了军校,没理由在这种事情上输给对方。

只可惜天公似乎不做美,没在这事情上成全展耀。

他从十五岁不死心的等到十八岁,又等到十八岁生日过了一个星期,那行本该出现的字始终没有出现。

向来被老天爷偏爱的展博士终于在顺风顺水的人生中第一回被打击,在这件事情上,他输给了那只嘚瑟得让人牙根痒痒的死耗子。


也罢。

二十五岁的展博士合上衣襟,与其寄希望于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倒不如一切随缘。

凡事一旦沾染了“运气”这两个字都会变得不靠谱,就像展耀没有超常发挥的时候能打中靶子的枪数一样。

完全靠蒙。


如果说十五岁那年展耀只是在意那行字没有浮现,那么二十五岁这年他在乎的就已经不只是那行字了。

他不是不在乎,他只是告诉自己,你不能在乎。

因为有很多偏颇,就是从一个念头开始。

他是学心理学的,再清楚不过。


但有时改变,只需要一个契机。


SCI向来不是什么清闲养老的地方,偶尔无事,更大部分时候却仍有各种各样的案子在等着他们。

好比此刻,之前的案子还未结,那边赵爵却直接找上了展耀,约他见面。

展耀打算履约,他们一直抓不到这只老狐狸的小辫子,难得赵爵主动联系,怎么看都是个好机会,应着赵爵的要求,展耀便随口朝白羽瞳扯了个谎。

一方面他觉得白羽瞳不让他见赵爵,那他就偏要见;另一方面他又觉得赵爵只让他一个人去,可能有些蹊跷,你让我一个人去见你,我就非得一个人去见你?

展耀心里的小恶魔捣鼓来捣鼓去,小算盘打的噼里啪啦响,浑然不觉他其实已经在白羽瞳那漏了馅。


白羽瞳了解展耀。

包括他的生活习惯、口味、审美还有口头禅。

展耀什么时候会喊他小白?

心虚的时候,示弱的时候,有所求的时候。

有事喊小白,无事白羽瞳。

白警官都总结出了规律。


展耀四点进屋,白羽瞳便从四点开始就守在门口。

他笃定展耀有事瞒着他。

他们太熟悉了。

只要身处同一空间,甚至于闭上眼,白羽瞳也觉得他能准确无误的寻到展耀。

就像野外的旅行者寻找启明星那样熟悉。


临近傍晚,展耀开门从屋内走了出来。

从下午四点开始到现在,他在屋里待了多久,白羽瞳就在门口守了多久。

展耀没料到白羽瞳会在门口守株待猫,原本挺响的关门声也似乎变小显出几分心虚。他连辩驳的话到嘴边都不知道怎么说出口,一双眼望进白羽瞳眼底,直接替它的主人把惊讶情绪完美表达。

“你不是回警局了吗?”

白警官看了他一眼开口,半个圈子都不绕。

“你不是有话要跟我说吗?”

展耀松了一口气直接掏出手机递给白羽瞳,除了那件事,这是他第一次非自愿的瞒着对方。现下白羽瞳一问,他便将事情都说了出来。

“赵爵约我了。”

“太好了,你小心点。”

“我在附近守着,有事叫我。”

白羽瞳几乎不做思考,挺直靠在墙上的身体便跟在展耀身后离开。

我可没说要和他一起去,小算盘打的正欢的展博士心想道,是他自己非要跟来的。


赵爵定的地方是他的画廊。

他不怕展耀不来,他知道那只小猫对他感兴趣。

就像腥味对猫有致命的吸引力一样。

关于他的一切,过往或未来,就是一把无形的诱饵,勾着那只小猫一步一步朝他靠近。

他笃定,展耀会来。


白羽瞳的车技很好,超跑的性能被发挥到极致。

画廊里一如既往,只不过少了个接待者。

展耀抬头望了望那明显很长的扶梯,有些不悦的皱了皱眉。

白羽瞳诡异的从展耀身上看到了猫不悦或受到威胁时会往下压的飞机耳。

他别过脸以观察四周掩饰不自在,过了一会又不放心的朝站在门口打量室内的人补充一句:

“记得我之前在门口和你说的话。”

我会用最快的速度,去到你身边。


展耀点了点头,抬步走上那很长的台阶。

一级一级,蜿蜒而上。

仿佛从人间,走向伊甸园。

只是不知等待他的是白,还是黑。


这楼梯中途没有任何岔口,台阶往上,再往上,白色的阶面干净得不像经常有人踏足。

也可能是某人喜欢故弄玄虚只能花冤枉钱雇人来清洁,以保持他所谓“世外高人”的幌子,展耀再次迈动步伐,有些不满的想着;他已经感觉大腿根有些发酸,这将直接导致他不会给待会要见面的人好脸色看。


再长的路也会有尽头,遑论台阶。

临近出口,展耀有意放慢了步伐,一方面是累的,另一方面自然是从那条短信开始就打响的心理战。

气势不能输。


展耀的身影从出口处一点一点显现,像颗春笋,从泥土里一节一节拔出来。

赵爵望着他最喜欢的后辈有些分神的想着眼前人小时候的样子,如今对方身形早已挺直如竹,不再是他见过的那个小团子。

时光容易把人抛,坠了樱桃,落了芭蕉。


展耀对赵爵其实没什么印象,这里的印象特指小时候,现在的印象,自然是:好讨厌一男的!

尽管他并不否认对方在心理学方面的能力,但是这并不代表他会认同赵爵的行为和理念。

他和赵爵,从来都不是一路人。


“找我什么事。”

待他站定开口,赵爵方才将视线从咖啡杯上挪开。

“坐。”

“不坐。”

展耀拒绝得干脆利落。

“咖啡?”

“不喝。”

依旧是拒绝,一样的语调,一样的字数。


被拒绝的人扬起手中的杯子,颇有些劝说的意思。

“我这的咖啡很好喝的。”

展耀依旧毫不犹豫的拒绝,谁知道对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我胃不好,喝不了咖啡。”

再次被拒绝的人若有所思的“哦”了一声,轻微点了下头,似乎得到了一个令他满意的解释。

“是这么回事...”

“你这么年轻,得多注意身体啊。”

这样熟稔仿佛自家长辈般的语气令展耀有些不悦的皱眉,他再次开口询问,强调性的加重语气。

“你找我究竟有什么事?”

赵爵毫不在意展耀语气里隐着的情绪,只是低头看了看手中的咖啡杯然后再度抬眼看人,眼里带着戏谑闲闲开口:

“我不是说了嘛...”

“让你一个人来。”

展耀半点不心虚,回答得理直气壮。

“我是一个人来的呀。”

赵爵胜券在握般的笑了笑,放下咖啡杯毫不留情的戳破这只说谎的小猫咪。

“我怎么感觉...”

“白家那只小老虎好像就在附近呢?”

展耀依旧维持着脸上的表情不变,眼睛却有些控制不住的睁大,一脸笑眯眯的人此刻在他眼里显得更加欠揍了。

“没错。”

他嘴角显现出些许笑意,而话里被提及的人正在楼下大厅里四处打量转悠。

“我什么事情都跟他说。”

展耀不知道的是,当他说完这句话之后,楼下白羽瞳感觉身上突然闪过一阵暖流。这突如其来的感觉让白羽瞳停下动作站在原地,过了好一会儿却什么事情也没发生,浑身发暖的情况也没有再出现,他便只当做是一时的错觉,抛到脑后。


楼上的交谈还在继续,丝毫不知这意外的插曲。

“究竟什么事?”

“你找我来不会...只是想跟我聊这些吧?”

展耀的语气适时的流露出一丝不耐烦。

“这一次...”

赵爵的眼里带上了笑意,仿佛拿着根逗猫棒在逗猫。

“你肯定需要我的帮助。”

展耀心下了然,赵爵找他来的目的大概就是这个了。

“我明白了。”

“这次的案子肯定跟你有关系,抓到犯人对你有好处,但又不能马上抓到,是不是?”

赵爵看了展耀一会,突然自顾自的笑了起来。

“你跟启天只是长的像,其他地方一点都不像。”

展耀没有表现出吃惊,只是冷静反问。

“那你认为我的性子像谁?”

“你吗?”

赵爵学着他的样子再度反问。

“不像吗?”

展耀却不回答他了。

“还有别的事情吗?”

“没有的话,我先走了。”

再之后赵爵的话他也没有放在心上,他和赵爵从来不是一类人,再像,又如何。

他和他,从来不同。


漫长的阶梯由上往下走比由下往上走要容易得多,展耀花费不到一半上楼所需的时间便抵达楼下大厅,白羽瞳早在大厅中央等着他。

“展耀,平时总是你黑别人,今天遇到对手了?”

依旧是熟悉的调侃的语气,却带着毫不掩饰的关心。

“你说谁黑啊?”

看到大厅中央的白羽瞳,展耀连心情都似乎上升了几个点,抬起手指指了指楼上。

“上面那个人,才叫黑呢。”

白羽瞳笑了下,没有反驳。

“有什么线索吗?”

展耀朝白羽瞳挑了下眉。

“得到一个电话号码,说如果有需要的话,可以打电话给他,这算不算收获?”

白羽瞳稍显缓慢的重复了一遍他的话。

“电话号码...”

然后他才看向站在楼梯口的人。

“有那个必要吗?”

展耀没有回答,只是径直离开这个让他觉得不舒服的地方。

他头也不回的走在前面,因为他知道,白羽瞳肯定会跟上来。

他们始终都会并肩前行。

无论何时,无论何地。


光阴向来不等人,生死面前哪有那么多时间去伤春悲秋。

暗夜王国的案子就足够让人忙得焦头烂额,也许是灯下黑,过了好几天白羽瞳才发现他臂上那行字变得清晰起来。

“我什么事情都跟他说”。

他把这句话在心里重复了一遍,衔在嘴边品了又品。

理直气壮的意味甚多,然而更多的是毫不犹豫的信任。

他甚至能想到说这句话的人当时的表情和语气,该是毫不心虚的无理也要辩上三分。画面刚在脑海里勾勒出个身影,白羽瞳撑在浴室镜子上的手却是一僵,而后连带着整个身体都僵硬了一瞬。

明明还不知道说这句话的人是谁,他却已经默认了这句话的所有权归属。

这情况着实有些不妙,他想。


刑侦学讲究依据证据才能构建证据链继而下结论,推理断案。

白羽瞳却在此刻无比希望他的直觉是正确的。

因为第一反应最骗不了人,最真实。


但目前....

镜子前的人抬眼看了看镜子里的倒影,镜面上凝结的水汽模糊得犹如他们接手的这个案子,线索不甚明了,就连线人也是难以寻觅。

案情当前,人命关天。

左右他们都还年轻,有大把时间。

白羽瞳不知怀揣何种心思,竟是把这件事藏着掖着埋在自己心里,谁都没告诉。

包括展耀。

破案要紧,他对自己这么说。


谁也没有料到一个案子抽丝剥茧查到最后,水落石出之际,纰漏居然出在了一个电话上。

若不是赵祯凑巧在警局门口碰上,一路跟踪并且及时通知白羽瞳,不然局面还不知道会是什么情况。只不过再糟糕,大抵也不至于会更糟糕了。

谁不知道,SCI一文一武,相辅相成。

展博士的战斗力,确实是连阳阳也不如。

白色超跑如离弦的箭赶赴另外地点,组员知道他们队长心急如焚,闷声不哼的追赶而去。

这关头,谁敢去捋老虎须?


有事没事捋老虎须玩的那个人现下刚从浑噩中醒来,发现阳阳不在警局内部之后他便追了出去,之后的一切在见到蓝成霖那刻起便已然超脱掌控。

展耀无声的叹了一口气,他只希望在这种境况下他们所要面对的局面不至于过于恶劣。

他相信,白羽瞳会用最快的速度,来到他身边。


的确如展耀所料,白羽瞳用了最快的速度抵达他所在的地方。

接下来的事情却没有那么顺利。

好不容易拿捏住白羽瞳的死穴,蓝成霖又怎么会放过这么一个折辱他的机会。

丢弃枪械不过开胃菜,SCI的组员都被要求围成一个圈拷在在墙柱上。

而重头戏,当然是要让威风凛凛神勇无比的白组长,尝尝受制于人却又无能为力的滋味。


白羽瞳这个人,从在CID开始,蓝成霖和他就不对付。

他破的案越多,就像一根刺扎在蓝成霖心里越深。

可偏偏白羽瞳行事又光明磊落得很,包局那个老东西也护着,就算背地里他啐了白羽瞳多少回,可当面,那句白组长他蓝成霖还是得捏着鼻子喊出口。


都怪你,抢走我的所有好机会!

盯着自己锁上手铐被绳子限在原地的白羽瞳,蓝成霖将满腔怨恨全都发泄到另一个人身上。

“白羽瞳,你最重视的是他吧?”

木棍挟着风作势要落到展耀身上,白羽瞳的脸色登时变得无比难看。

“你敢动他试试!”

且不说话里的意味如何,至少这句话落在蓝成霖耳里那真是叫他心胸畅快。

你白羽瞳也有今天,无能为力的感觉怎么样?

你不是高高在上吗?

你不是很厉害吗?

我看你现在还怎么威风!


木棍实打实的落在展耀身上,击打声有些闷却听得让人心慌。

展耀越是一声不吭,蓝成霖下手便越重,他不仅要白羽瞳一个人受折磨,他要他们两个人都不如意,都不快活!

他蓝成霖落到今日地步,可不就是拜这两位好警官所赐?

越是这么想,蓝成霖便怨恨。

怨恨白羽瞳的出身,怨恨展耀的能力,怨恨SCI,怨恨包局不选他担任组长。

可他还是最恨白羽瞳。

所以他要白羽瞳,生不如死,痛不欲生。


“住手!”

“蓝成霖!你个王八蛋!”

除了一开始那几下,白羽瞳半点揍都没挨着,在恶心人这一点上蓝成霖真的是天赋异禀。

白羽瞳什么武力值他还不清楚?

最开始那几下不过是泄愤,后面木棍尽往展耀身上招呼。

他说过,要白羽瞳痛不欲生!


“我一定不会放过你!”

“有种你过来杀了我!”

“杀了我!”

任凭白羽瞳怎么叫喊,木棍仍在一下又一下的往展耀身上落。

绑在他手上的那条绳子,他和展耀之间这几步距离,像条天堑划在他心口上。

不过咫尺,却似天涯。


明明是那么怕疼的人,就连削苹果在手上划出个口子,都要皱着眉头让他帮忙贴个创口贴,他护了这么多年的人,哪曾受过这样的苦?

白羽瞳眼角发红的盯着不远处的展耀,蓝成霖用了几分力他都清楚,可他更清楚展耀的性子。对方越是希望展耀会痛呼出声,他便越是一声不吭,不让对方如愿。

有那么一个间隙,白羽瞳看见展耀艰难的扭过头,幅度极小的朝他摇了摇头。

他这才察觉,那是展耀在朝他使眼色。

他在让他冷静下来,找到眼前局面的解决方法,找到那属于他们的一线生机。

白羽瞳努力的做着深呼吸,努力的使自己平静下来。

他还有那么多疑问想问展耀,他们绝不可能折在这里。

绝不可能。


疼痛让展耀眼前一阵又一阵的发黑,身体没有一处不在叫嚣着不适,他几乎能够想象身上的哪些地方会浮现大片的青紫。在这样的情况下,刚才不知从他身体里何处涌出的那一小股暖流就像是个意外,那股暖意在他心口绕了一圈之后便消失无踪。

大概是错觉吧。

人类身体在受到致命威胁时,出于自我保护机制或者处于机制失调的情况下,很容易会产生各种各样的错觉。就像将要冻死的人,在临死前会突然觉得身体很温暖一样。

反常脱衣现象,他想。

剧烈的疼痛从头部传来阻断了展耀的胡思乱想,也让从迷药效用下清醒过来的意识再次陷入浑噩中。

你可得快点,小白。

这是展耀昏迷前的最后一个念头。


黑暗中,有什么冥冥无法真实感知的联系一直牵绊着他。

像只温暖的手,是他在黑暗中同世界的唯一联系。


等展耀从眩晕中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在医院。

轻微脑震荡,大概是他已经能猜测到的诊断。

头晕、恶心,伴有疼痛感,症状确认上,展博士可谓轻车熟路。

“醒了?”

视线挪到右侧,展耀这才看见明显还没有去收拾自己的白羽瞳。

白色衣物上沾着灰尘,连同脸上也弄脏了;展耀一时间有点想笑,他许久未曾见过白羽瞳如此狼狈的模样,却也知道此时不是什么好时候,转而引开话题稍加掩饰。

“阳阳呢?”

“放心吧,阳阳没事。”

得到答复,展耀这才彻底放下心来。

“这件事情我想明白了。”

“整个案子,从头到尾。”

白羽瞳丝毫不意外,只是朝他点了点头。

“说来听听。”


然而还未等展耀将完整的案情思路同白羽瞳讲一遍,白磬堂已经先进了房间。

“小展醒啦?”

“怎么样了?”

“姐...”

展耀撑着身子坐起来喊了一声,然后朝提醒他可以把假全休了的准姐夫笑了下。

寒暄尚未来得及,确定展耀没什么大事之后,白磬堂开口揶揄起自家弟弟。

“羽瞳,听说你都急哭啦?”

展耀的视线随着白磬堂的话再次落到了床边人身上,果不其然,白羽瞳一脸急于否认的表情实在是没有什么说服力。

“姐,你说什么呢!”

“我.....”

白羽瞳看了展耀一眼,起身颇有点落荒而逃的意味。

“我去给你买点粥!”

说完他便直接拔腿走出病房,如蒙大赦一般。


送走白磬堂和公孙,展耀这才有空察看他身上的伤情。

半扶半靠的挪到病房里配套的卫生间里,敞开衣物,一眼定住他的不是腹部腰际的那些青紫,而是心口那行字。

“你敢动他试试”。

他可很清楚这句话是谁说。

迟到了近十年的标记,终于在某个时刻,降临他身上。

这还真是...来得早不如来得巧。

展耀似乎明白白羽瞳那背影看起来像落荒而逃的原因了。

而后他想到另外一件事。 


手机屏幕在指纹解锁下亮起,展耀的手机里基本上没有存任何人的电话。

最熟悉的,莫过于现在他打的这一个。

“喂,小白,在哪?”

“医院附近的粥店,给你买粥。”

“别买了,你快点回来。”

“我有事想问你。”

也许是展耀的语气太不同寻常,又或许是某人在给他换衣服的时候看到了什么不该看的东西。

向来自诩天不怕地不怕的白组长,今天意外的第二回有些慌张。

第一回,是害怕失去的后怕。

这一回,是近乡情怯般的怕。


“有事...现在问不行?”

白羽瞳心里默默给自己鼓气,谁还没有头一回啊!

“我想见你。”

话筒那头传来的声音敲在他耳畔,细微电流声的滋扰像只小猫爪子在他心口挠了一下又一下。

白羽瞳不知道该说什么,就像是突然被什么冲击了一下,让他对自己的声音失去了掌控能力。

沉默在此刻有些尴尬,电话那头的人却像是毫无所觉,只是又重复了一遍。

“小白,我想见你。”

我想见你。

所以你要来。

“好。”

白羽瞳听见了他的声音。

毫不犹豫的,没有半分拖泥带水的。


等着白羽瞳的这段时间,展耀已经在脑海里把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过了一遍。

即使已经知道事情真相,展耀却还是选择揣着明白装糊涂,他可不信白羽瞳不知道他想说的是什么事。那为什么在他醒了之后,白羽瞳却对这件事只字不提?

展耀磨了磨后槽牙,灵魂伴侣的标记,向来是相互的,具有唯一性,不存在第三者的可能性。

现在他想知道的是,谁是先显现标记的那一方。

联想到白羽瞳身上十五岁就显现的标记,展耀眯了下眼像只在打量猎物的猫。

若是白羽瞳在场,大概会说他又在打算黑人了。

只不过,这回被黑的,是最了解正主的人。


白羽瞳没让展耀等多久,不过十五分钟,他就已经回到了病房里。

当然这不排除向来雷厉风行的白组长也有慢慢吞吞、磨磨蹭蹭往回挪的一天。

“什么事?那么急催我回来。”

努力装作若无其事的白羽瞳望着病床上的人开口询问,虽然心中有事,却还是不忘凑近了些帮展耀垫好身后的枕头,又帮他把被子往上拉了拉。

然后他被展耀揪住了领口。


“做什么...?”

展耀这下力气用的有点大,白羽瞳整个人几乎是靠着双手才撑在他身体上方不至于压到对方。

“脱衣服。”

展耀目光灼灼的盯着某个地方,像是要透过那一层布料看到某些东西。

“脱...脱衣服?”

展耀这句话太理直气壮,以至于最了解他的白羽瞳也愣了那么一瞬,然后便任由那双猫爪子将衬衫从他身上剥落。展耀握住白羽瞳的右手往上一抬,那行原本模糊现下清晰无比的字,某人藏着掖着的秘密,就这么被展示在他眼前。

“我什么事情都跟他说”。

展耀拿指尖蹭过这句话,内心的某处蓦的变得很柔软,嘴上却还是一副声讨的样子。

“这就是我要和你说的事,白警官,知情不报?”

才反应过来的人有些哭笑不得,明明该是告白,这只猫却弄得像审讯现场。他抬手扣住那只猫爪子,干脆坐到床边。

“那你这又是什么情况,展博士?”

反正已经心照不宣,白羽瞳干脆就挑明了说,手指隔空点了点展耀心口的位置。

“我那是刚发现!”

“那我这也是刚发现。”

展耀明确的用行动表达了不满,扭头一口咬在白羽瞳锁骨侧,换来的却是扣在腰上小心收紧的手和落在头顶的吻。

“找到你了...”

安静中他听见有人这么说,而后展耀同样抬手搂住了白羽瞳的腰。


白羽瞳心里有慌乱,有不安,有自责,他又何尝不是?

晕过去的那一刻,黑暗遮住他的眼将他拖到深渊的时候,展耀心里其实也是怕的。

他们虽然见证过无数生死,但当真正面对这一刻,却也不能真正做到冷静与客观。


因为拿来要挟白羽瞳的,是他爱着的人,是前半生息息相关、后半生也将相濡以沫的人。

对于展耀来说也是如此,他了解白羽瞳,知道对方会为他妥协。他更害怕因为他的缘故而让白羽瞳,甚至于让整个SCI小组陷入险境。

幸好,白羽瞳抓住了那一线生机。


展耀紧了紧搂着白羽瞳的手,在他留下牙印的地方转而用唇轻轻啄了啄。

他有一身被白羽瞳惯出来的毛病,有这样那样的小脾气,但是他愿意尽他一切的好去爱一个人。

我们都不完美。

孤掌难鸣,得以齐鸣是多大的福气。


虽然迟到十五年,但我来了,小白。

完美,一字不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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